胆熊
祖克慰
胆熊是一个特殊的物种,在动物名录里,没有“胆熊”的名字。
只能这样说,胆熊是人工喂养的熊,是被奴役的熊。它们披甲戴镣,被圈养在铁笼内,每天,那些喂养它们的主人们,从它们的身体内提取胆汁。胆熊,其实就是黑熊,或者是棕熊。因为是“活熊取胆”,人们就叫它们“胆熊”。
熊被人工喂养,虽然失去了自由,但可以饱食无忧,很多人都会这样想。我开始的时候,也是这样想的。可事实是,胆熊不是动物园里喂养的熊,大鱼大肉地吃着,还有人伺候,在有限的空间里,自由自在,活得滋滋腻腻。胆熊是没有自由的,从它们被捕获的那一天,就失去了自由。
在养熊场里,你可以看到一只只小小的铁笼,那些熊们,它们的身体被铁笼禁锢着。笼子很小,小得只能容下它们的身体。它们只能俯卧或者侧卧,转个身、打个滚、挠挠痒,对它们来说,只是个梦。它们像囚徒一样,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。
活体抽取胆汁,需要有抽取胆汁的通道,这些通道,就是在熊的腹部开一刀口,插一导管,抽取胆汁。刀口是永久性的陪伴着它们,直至死亡。这些通道,常常因为感染,疼痛难忍。为了防止胆熊因疼痛或者不适而抓挠导管,胆熊都被套上“铁马甲”。
“铁马甲”是用坚硬的铁片制成的,用铁片缠在熊的身上,像一道道铁肋骨,限制着它们的自由。还有一根长柄直抵胆熊的喉头,把熊固定起来,让它们终日不能低头。那只“铁马甲”,将陪伴着它们度过凄惨的一生。
“铁马甲”是中世纪发明的刑具,主要用来锁铐罪犯,防止罪犯逃跑。中世纪是欧洲历史上一个“黑暗时代”,是欧洲文明史发展缓慢的时期。这种被现代文明淘汰了的刑具,被养熊场用来对付毫无反抗能力的胆熊。不能不说,这是对现代文明的莫大讽刺。
开膛破肚,皮开肉绽,限制自由,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,让胆熊生不如死。而饥饿,也是胆熊们无法忍受的另一种折磨。应该说,从胆熊身体里抽取胆汁,就要保证熊们的营养。
可事实上,胆熊是无法吃饱的。在许多养熊场,有这样一种说法:饥饿、口渴能让熊分泌更多的胆汁。这不仅省去了一大笔开支,还能赚取更多的钞票。对养熊场来说,没有钞票更能吸引他们,心是黑的还是红的,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钱。为了让胆熊生产更多的胆汁,养熊场的老板,从不让胆熊吃饱。
总是在清晨,提取胆汁的人,就出现在养熊场。他们穿着白大褂,貌似医生,可他们不是医生,医生是救死扶伤的,他们干的却是毫无人道的对熊的摧残。每当看见穿白大褂的人出现,熊们就会惊恐万状,瑟瑟发抖,发出阵阵哀号。
没有人会可怜那些熊们的,他们走到铁笼子前,面无表情,很冷酷地伸出手中的铁钩,勾着熊的颈部,打开熊腹部的软管。这条软管,直通胆囊,长期固定在这里,需要抽取胆汁时,把软管的小塞打开,墨绿色的胆汁,顺着软管流到容器里。只有这时,才会看到,那些抽取胆汁的人,脸上露出的一丝微笑。
抽胆汁的人笑的时候,熊却忍受着炼狱般的折磨。那些熊们,一个个呲牙咧嘴,双眼凸暴,四肢颤抖,痛苦地嚎叫着,惨叫声撕心裂肺。那些抽取胆汁的人,对熊的惨叫,充耳不闻。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叫声,对于他们来说,这样的叫声,就像一种音乐,让他们热血沸腾,他们从熊们的哀叫声中,看到了花花绿绿的钞票。
没有尊严地活着,熊受尽了凌辱。熊们不愿这样地活着,它们想到了死,想到了以死抗争。可对熊们来说,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它们的行动受到了束缚,很少有死的机会,只能任人摆布,屈辱地活着。
终于有了机会,一些熊,不知怎么挣脱了束缚,它们抓着机会,以自残向人们提出了抗议。那是一只棕熊,它挣脱了束缚自己的“铁马甲”,没有犹豫,很坚决地扒开腹部的刀口,把自己的肠子拉扯出来,凄厉地狂嚎着。那些鲜红的肠子,被它狂舞着,鲜血随着舞动飞溅,染红了铁笼。然后,慢慢地倒了下去。生命,随着那些飞溅的红色斑点,变得苍白。
面对这样的场景,没有怜悯,更没有人阻止和抢救。当熊倒下去时,熊场的场主大喊:“快,快抢救熊掌!”工人们拿出利刀,可没有一个人上前,血肉横飞的场面,让那些工人们心惊胆颤,谁也不敢上前。场主急得直跺脚,声嘶力竭地大喊:“快点,熊掌要活着砍,不然就不值钱了。”随着熊场场主的喊叫,刀光闪过,鲜血飞溅,血淋淋的熊掌被砍了下来。
还有的胆熊,在为养熊场场主换得了巨额利润,油尽灯枯之时,也同样摆脱不了被砍下熊掌的惨剧。对生命的蔑视,让人心寒。人性的泯灭,令人惊颤。
那些被砍下的熊掌,送进了豪华的酒店。那些肥头大耳的食客,在灯红酒绿、推杯换盏之中,是否知道,他们食用的美味,是经历了怎样的刀光剑影、鲜血逬飞?如果他们看到这样的场景,是否还会有狼吞虎咽的快感?
在成都市郊,有一个龙桥黑熊救护中心,这里,有一块墓地,墓地的周围,竹林葱郁,草色青青,草地上开满了紫色的小花,一条小河从墓地旁缓缓流过,环境优美。然而,墓地里埋葬的不是人,是熊。在这里,长眠着90头黑熊。 而这些熊,都是从养熊场里解救出的胆熊。90块墓碑,是90块石头,每一块石头后面,都有着一段心酸的故事。
我无法也不愿意讲述胆熊们的故事。但有一点,它们的故事,有着惊人的相似,在残酷的折磨下,痛苦地死去。
谁也不知道,还有多少这样熊,还生活着地狱般的养熊场中?谁也不知道,还将有多少块石头,成为胆熊们的墓碑?
这是一个无法预测的数字!
祖克慰,现供职于河南省南阳市农村信用社培训中心。1997年开始从事散文创作,先后在《山花》、《散文百家》、《黄河文学》、《散文世界》等全国百余家报刊杂志发表散文近200篇。有多篇散文被《散文选刊》、《小品文选刊》、《意林》、《读者》等刊物转载。其中,《动物映像》系列散文,发表后有多篇散文被《散文选刊》、《小品文选刊》、《意林》、《读者乡土人文版》等报刊转载。 著有散文集《乡村文化人》、《有一种手语叫流泪》、《有一种传奇叫人生》等多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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